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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和朋友去上野の森美術館看圖坦卡門展,走出會場後因為時間尚早,所以隨意在車站內的一間咖啡店內坐著聊聊,從三千多年前的埃及聊到台灣的原住民,接著又從台灣原住民的部落聊到日本的部落和村八分,由於村八分實在太令我震驚了,因此特意撰文記錄下來。

 

小學二年級時歷經一次轉學,那次轉學對我的童年而言是一次重大的挫折。剛到新班級的我,在沒有自我介紹也沒被老師介紹的情況下,就被指派去坐在最後一排緊貼佈告欄的座位,我還記得第一天的下課時段,班上同學把我圍在教室外的花壇上,質問著:「你是誰?為什麼要坐在我們的教室生活?」又過了一節課後,改成要去圖書館上課,於是我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全班拋棄,等我好不容易在新校園中找到低年級圖書館後,圖書館課也快要結束了(為什麼圖書館老師沒發現有同學不見了,也真是個謎...)。換到新環境社交遇挫的我,接著就背負著怪人、討人厭、孤僻鬼、獨行俠的形象一直到高中末期,直到上了大學才突然學會怎麼敞開心胸接納朋友。

 

不過我很幸運,因為我有一個很奇怪的母親。有一次懇親會,老師告訴母親:「你女兒很奇怪,每次都一個人行動,是獨行俠,沒有朋友。」媽媽回家之後很得意的告訴我說:「你知道我怎麼回答她的嗎?我說,那是因為她鶴立雞群,平常人看不到她的高度。」是的,我就是在這種強調自我獨特性的環境中被撫養長大的,因此不難想像,當我搬到這個強調集體意識的國度中生活時,會遇到多大的文化衝擊。

 

不只是外國人這麼覺得,連日本人自己也知道他們很強調集體意識,而且強調到過份壓抑,絲毫無法忍受社會上出現異類。我記得之前曾經問過一些女性日本朋友的擇偶條件,絕大部分回答都是希望對方很「普通」;一般的受薪階級、每天擠電車的上班族、平均的身高、不具侵略性的長相...等等,連結婚對象都這麼沒有憧憬了,由此可見「和大家一樣」這個觀念在日本有多重要。

 

社會集體意識,絕不是在一夜之間形成的,而是要經過很長時間的搓揉醞釀才會被造就出來,因此「和大家一樣」這觀念也不是近代社會才有的。當代日本有個很嚴肅的詞彙-イジメ(霸凌),日本社會可說談イジメ色變。那麼是誰會被イジメ呢?這道問題的答案完全沒有定數,長得漂亮又被很多人暗戀的會被排擠,長得黑黑小小的也會被排擠,功課好的會被排擠,考最後一名的也會被排擠;那麼被イジメ的人又會被用什麼樣的形式イジメ呢?這答案跟開放性骨折一樣,又痛又天馬行空,還血淋淋的。

 

當代社會用霸凌來解決一些具有獨特性的人(可能跟我一樣屬於鶴來著的),那麼古代社會呢?日本有一種私刑叫做「村八分」,專門用來懲罰那些所謂的破壞平和份子(這語氣好像在指責法輪功...)。誰是破壞平和份子呢?就是那些沒遵守規矩和大家不一樣的人,會讓人感到不舒服或是不爽的人,但這並不代表他們是壞人,他們可能只是有時候沒去幫忙收成,集會的時候不小心發表了跟別人不一致的意見,甚至只是因為不附和村長或村內有權勢的人的意見,然後村裡面的長老可能就會決議要對那家人採取村八分的制裁(一人錯,全家罪)。

 

畢竟農家人之上還有武士,因此農人之間沒有權力欺負同一階層的人,所以村八分只能說是一種消極制裁,那麼村八分的施行細則是什麼呢?在古代社會中,有十件事是被歸類成重要的集體活動:成人式、結婚、生產、照護病患、改(新)建房子、水災時互相照應、法事、旅行、葬禮與火災,上述十件事基本上是全村的人都有參與的責任,彼此幫助;不過被施行村八分的人家,有其中的八件事會被排擠在外,也就是除了火災和葬禮外,其餘的八件大事都得自立自強(也就是被無視,被DORORO,被集體絕交)。為什麼遭逢火災和葬禮時,全村的人又願意睜開眼睛看到他們了呢?說穿了其實很現實,因為怕火事延燒到自已家,也怕沒有好好監督喪家掩埋遺體,致使傳染病大流行,所以才會突然間不眼瞎耳聾了,然而一但危機解除,所有的村民又會回到共同絕交的狀態,彷彿剛剛的一起奮鬥是南柯一夢般。

 

日本就是這樣一個社會,集體意識強力運作下,誰都不想當那根出頭的釘子,在這個集體意識運作過於強烈的社會中,被無視是很恐怖的,甚至會把人逼上絕路;相較之下,台灣其實是個很強調獨特性的社會,從討厭鬼孔仲尼的因材施教到最近的每個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,甚至這個台灣社會就是不斷的告訴我們每一個人,要尊重多元文化和獨立個體,因此不難想像從小被說是鶴立雞群的我在這裡有多難適應了,不過也多虧了有這些經驗,個性的會變得更圓潤吧!

 

最後朋友告訴我,村八分就是一種イジメ,不過他接下來講的話又更令我感到震驚,他說:「但,村八分不是死亡的詞彙,現代社會中不僅還會使用,而且仍有被執行。」(最近一次在2004年,新潟縣還有發生相關事件)

 

 

以上內容若有不正之處,還請不吝指教,謝謝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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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MeimeiBo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